Facebook华人高管:我曾像无数亚裔孩子一样渴望完美
文章来源:罗博深数学 LuoboshenMath
原作者:Julie Zhuo | 翻译:胡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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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学英语,考全班第一名; 数学水平至少比同学领先一到两个年级; 积极参加学术比赛(科学竞赛、数学竞赛等)并取得好名次; 拿下SAT考试; 作为毕业生代表在高中毕业典礼上上台讲话; 上常春藤名校; 读医学或法律专业,一辈子过上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日子……
遗憾的是,这个公式对我的父母来说已经不管用了,他们来得太晚,第三轮才加入比赛的人是没有资格奢望赢得冠 军的。他们在这里经历了无数个难捱的日子,白天去餐馆做服务员、晚上回到家夜夜失眠、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向生活妥协,才最终挤进了中产阶级。
但我不一样。我还小,我的声带还没有开始发育,养成一口地道的英语是迟早的事;我的眼睛足够敏锐,感受和消化美国文化并不难。这一切于我而言是种希望,而我也像盖茨比一样,愿意穷极一生去追求这束遥远微弱、却富有力量的绿光。
我的记忆中有无数个遇到红灯停在路口的场景:衣衫褴褛的卖报人走过来,轻拍着我们的车窗,“要买报纸吗?要买报纸吗?”,每到这时,父母都会非常严肃地对我说,“Zhuo Li,看到了吗,如果你不努力学习、不考高分,将来就会像他这样到大街上卖报纸。”
这个公式很神奇,它在亚裔的圈子里似乎屡试不爽。
每天都会有成功的消息传来:“文芳阿姨的女儿Sophia的SAT考了1590分,刚被哈佛录取。”“涛的儿子Frank进到了陶氏化学(Dow Chemical Lab)实习,还在科学展览会上拿了第一名。”“教会的Pam前一阵子登台演奏,得了钢琴表演州奖。”
这些荣誉听起来是如此轻而易举,就像日程表上的安排一样被有条不紊地完成着。每一项成就的达成,都意味着这些孩子的履历上又将多一行文字,而说不定哪一行字最终就能换来一张梦寐以求的藤校入场券。年复一年,家里陈列奖杯的架子渐渐被摆满,除了妈妈每周末做家务时会打扫一下上面的灰尘以外,平时根本就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在我父母眼里,“完美”是一个非常明确的概念,实现“完美”的方法也总是固定的。
换句话说,100分就是完美,99分就是不完美。
2
我在高中时读过柏拉图的《对话录》。在书中,我了解到了“形式”这个概念。这个词非常吸引我。苏格拉底提到,我们身边的每一件事物,小狗、优雅、友谊……无论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都有一种真正理想的形式。
然而,真正理想的形式是凡人无法看到的。我们像囚犯一样被困在洞穴里,眼前是光秃的灰色洞壁,身后是正在熊熊燃烧的大火。影子在洞壁上乱舞——小狗摇晃着尾巴,芭蕾舞者扭动着曼妙的身姿,三五好友随着歌曲节奏摇摆。
如果这是囚犯所看到的画面,他们会不会认为影子就是世界的本来面貌?洞壁上晃动着的影子真的能代表狗、优雅、友谊的本质和魅力吗?
但所幸,我们住在洞穴之外,与洞穴相距遥远。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立体的,我们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实实在在可以触碰得到的,远比影子的世界丰富多彩。
我太理解这个洞穴之喻了。它描述的就是我的生活:我一直在计算美国梦的公式给多少人带来了荣誉和掌声,却从未意识到,这个公式其实从来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美国梦值得吗?我一点一点地远离洞穴,每走一步,就离真实的世界又近了一点儿。
3
今天阳光真好,会议室里暖洋洋的,而此刻我的心脏却在砰砰直跳。又到了绩效评估季,经理马上就会把我的评估表带过来。
过去的这几年里,这样的场景每隔六个月就会上演一次。我坐在这把椅子上,重复着同样的复杂情绪:激动、恐惧、期待。这时的我是一个等待着圣诞礼物的孩子,满心欢喜地想着“他会不会带来一份非常出色的业绩表?等会儿我一定特别兴奋!我就说过你很棒吧?!”,却又是一个惴惴不安的罪人,一边等待原告的指控,一边焦虑地思考着“我做人怎么这么失败”?
门被推开了。经理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他微笑着递给我一沓纸。我迅速扫了一眼标题文字:我做得很好,超出了预期目标!我突然松了口气,用了5秒钟的时间来放空自己,感受着这个瞬间——我做到了!我通过了考试!
第一页纸是对我的肯定,写着我的各种优势、以及同事们对我的好评,我草草翻过。
第二页纸写着我的提升空间。说白了就是没有达到业绩要求的项目、和我在工作中出现过的马虎和失误。
经理看出了我的心思,说:“你太在乎自己的不足之处了,其实真正能让你走得更远的是你的优势。”
“当然,你说的对。”我不走心地嘟囔了一嘴。
他的话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这一分钟里,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弥补欠缺,让自己表现得更好。
我始终没能明白他的这句话,直到好多年以后。
4
在一次教会活动上,我的妈妈了解到了一个让她心生羡慕的世界——数学夏令营。
唱完最后一首圣歌之后,一群妈妈们聚到一起。其中的一位妈妈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她的女儿:她的女儿每年都会到外州去参加夏令营,一同参加的都是数学能力很高的孩子,这些孩子们聚到一起探讨着很高深的数学知识。
夏令营结束后,孩子们会不舍地告别彼此、各自回到家中。但他们不会就此断了联系,他们辗转于全国各地,追随着各种数学竞赛,说不定在哪场比赛上就会再次重逢。在座的妈妈们都叹了口气,她们想象着夏令营小屋里迸发的智慧、和颁奖典礼上奖牌碰撞发出的悦耳叮当声。
妈妈给我讲这些的时候,无奈地摇了摇头。“人家从10岁就开始了!”,她嚷嚷着。
我下意识地耸了耸肩。的确,我已经读高中了,我的数学还不错,但是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炫耀的成绩。我很向往妈妈提到的夏令营,和其他小伙伴一起过暑假听起来真有趣。
而我知道,妈妈的脑子里正想着完全不同的一些事情。
她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公式其实是有漏洞的,这个公式从来没有计算过错误的成本,一旦酿成错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