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已经背过「鬼(おに)」的读音,却还没听过生剥鬼(なまはげ),那就像到了京都却只拍了清水寺的白天——错过了夜色里真正的京都。
在日本海深雪环抱的秋田,除夕夜的风像细碎的玻璃碴。忽然,“咚!咚!”大门被粗粝的手掌拍响。母亲掐暗灯芯,父亲正襟危坐,孩子们屏住呼吸。门开一缝,朱面獠牙、蓬松乱发、蓑衣沙沙作响的巨人闯了进来——这便是生剥鬼。
他们不是恶鬼,而是雪国的年终检察官。低沉的嗓音滚过火塘:
「この家に、なまけ者はおらんかー!」
(这家里有懒骨头吗?)
孩子们“哇”地钻进母亲和服下摆,却听见父亲朗声回应:「おりませーん!」
于是生剥鬼满意地点头,留下一句「良い子は、来年も元気でな!」转身投入雪幕,只留下木屐踩出的深深浅浅的凹印,像一枚枚盖在雪地上的朱印。
日语里把这一夜叫「生剥鬼行事(なまはげぎょうじ)」,已被联合国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若你写作文,不妨写下:
「大晦日の夜、なまはげがやってきて、私たちを叱ってくれる。でも、その裏には『来年も健康であれ』という温かい願いが隠れている。」
因为这个词背后藏着日本人“先敬畏,再感谢”的心灵暗码:先让你认错,再赐你糖吃。
有这样一个小故事,江户时代的秋田,有一户铁匠家。父亲忙于锻刀,独子小太郎却整日躺在炉边打瞌睡。除夕夜,生剥鬼破门而入,一把拎起小太郎的衣领:「なまけ者め!」小太郎吓得大哭,却见生剥鬼从怀里掏出一块烧得通红的炭,按进炉膛,火苗噌地蹿高。
「火を見よ。鉄も心も、怠けると冷えるぞ。」
说完,生剥鬼消失在雪里。翌日清晨,小太郎首次抡起比自己还高的铁锤。人们说,那是生剥鬼留在铁里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