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高等教育的演变：终身教职、非终身教职与大学的未来角色

以乔治城大学为例，最近该校在秋季集会上表彰了80位新晋升的终身教职员工和教授。这些教授在各自领域深耕细作，不仅推动学术边界的扩展，还承担着培养未来人才的责任。从哲学思辨到科学探索，从实验室研究到课堂教学，他们的努力为大学注入了活力。终身教职的保障使得教授们能够专注于长期的基础研究，并敢于尝试挑战传统观念的教学方法。

然而，美国高等教育近年来也面临诸多挑战。终身教职制度本身正在经历考验，其是否仍能有效保障学术自由和创新，成为学术界讨论的焦点。此外，预算削减问题也对教职员工的待遇和工作环境产生了负面影响，使得他们在教学和研究之外，还需为生计奔波。与此同时，大学在科技创新和政策制定中的角色也在不断演变，从生物科技到人工智能，从气候变化到社会公平，大学逐渐成为重要的智库。这些挑战和变化，使得美国高等教育站在了发展的十字路口。

终身教职制度：研究、创新与学术自由的保障

终身教职制度对大学研究产出和学术自由的影响值得深入探讨。许多人认为终身教职等同于“铁饭碗”，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西北大学的一项研究“终身教职与研究轨迹”揭示了这一制度的复杂性。

该研究分析了12611名在2012至2015年间获得终身教职的美国教职员工的职业生涯，涵盖15个学科，研究时间跨度从2011到2020年。研究发现，教职员工在申请终身教职前的几年，论文发表率显著上升，并在获得终身教职前一年达到顶峰。获得终身教职后，发表率趋于稳定。这表明，终身教职制度确实在关键时期激励了教职员工的生产力。

此外，研究还发现，终身教职的保障使得教授们能够尝试更具风险和创新性的研究领域。在获得终身教职后的五年内，约三分之二的教授开始探索新的研究方向，甚至三分之一彻底转向了以前未涉足的领域。虽然他们具有影响力的论文通常是在获得终身教职前发表的，但具有创新性的成果往往在获得终身教职后才出现。这表明，终身教职提供的职业保障，使得学者们能够摆脱短期考核的压力，专注于长期的研究突破。

以乔治城大学的Muthu Venkitasubramaniam教授为例，他在密码学和网络安全领域的研究取得了显著成果。他联合发明的系统使得用户在线验证身份时无需泄露敏感数据，该技术已在Google Wallet等实际应用中得到采用。如果没有终身教职的保障，他可能难以专注于这种长期的基础研究。

同样，神经科学领域的Tingting Wang副教授在神经系统稳态调节方面的研究，也为理解癫痫、阿尔茨海默症和自闭症等疾病提供了新的视角。她的研究需要长期的投入，终身教职的保障为她提供了必要的支持。

终身教职制度对学术自由的保障同样重要。它使得教授们能够独立进行批判性研究，不受外部压力干扰。这种自由不仅体现在研究方向的选择上，也体现在教学内容和方法的创新上。当教授们不必担心因“说了真话”或“做了有争议的研究”而失去工作时，他们才能真正成为社会良知的守护者。

然而，不同学科在终身教职前后的研究产出模式存在差异。商科、社会科学和数学等非实验室领域，获得终身教职后论文发表率显著下降；而生物学、工程学和医学等依赖外部拨款的实验室领域，发表率则相对稳定。这表明，终身教职制度在不同学科背景下，与学术规范和组织结构产生了不同的互动。

挑战与转型：非终身教职的崛起与高等教育的未来

终身教职制度的另一面是非终身教职员工（NTTF）的崛起，这一趋势给美国高等教育带来了新的挑战。

以密歇根州立大学（MSU）为例，2025年春季的预算削减导致NTTF的课时减少，直接影响了他们的福利待遇。许多NTTF的福利与工作量挂钩，课时减少意味着他们可能无法达到获得健康保险等福利的门槛。一位NTTF成员表示，由于课时调整，每月医疗费用增加了近800美元，这对其生活质量产生了直接影响。

课时减少不仅影响NTTF，也波及学生。课程数量减少，学生的选择面变窄，甚至可能无法选修所需课程，这对其学习体验和学术发展产生了负面影响。此外，NTTF内部也存在分化。那些签订长期合同的NTTF受预算削减的影响较小，而合同较短的NTTF则成为削减的“重灾区”。

Marc Stein教授指出，终身教职密度的下降是美国高等教育系统的普遍现象。从2004年到2021年，加州州立大学系统的终身教职密度从66.6%降至54.4%，平均每年下降1个百分点。如果这一趋势持续，到2075年，加州州立大学系统可能不再有终身教职教授。这一变化对教育质量、学生指导、课程改革和大学治理产生了深远影响。

终身教职教授通常承担教学、科研和服务等多重职责，而NTTF，尤其是兼职讲师，往往专注于教学，缺乏时间和精力参与科研和学生指导。这种结构性的分化，使得NTTF在学术界处于不利地位，也加剧了学术生态的不平等。

大学应对这些挑战的策略之一是整合资源，提高财政可持续性。例如，通过合并和网络化，减少行政冗余，扩大资源共享。此外，利用AI等技术优化管理流程和教学方式，也是一种可能的解决方案。AI可以辅助批改标准化作业，使得教师能够将更多时间投入到个性化指导中。然而，技术应用也带来了数据隐私和算法偏见等风险，需要在效率与风险之间找到平衡。

大学：科技前沿、政策制定与社会影响

大学在推动科技创新、塑造公共政策和应对全球挑战方面，扮演着重要角色。其在跨学科合作、基础研究和政策制定中的贡献，对社会产生了深远影响。

以乔治城大学在密码学和隐私保护领域的跨学科合作为例，该校将计算机科学与法律相结合，推动了数字身份验证和隐私保护技术的进步。通过零知识证明（Zero-Knowledge Proofs, ZKP）技术，用户可以在不泄露敏感信息的情况下验证身份。Trust Stamp公司开发的Biometric Bound Credentials (BBCreds) 技术，将年龄和身份凭证安全地绑定到个人生物特征上，增强了隐私保护。这一技术已在金融服务和在线游戏等领域得到应用，为数字身份验证提供了新的解决方案。

在神经科学领域，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Mark Wu教授团队发现了大脑丘脑中一组新的神经元，这些神经元对睡眠稳态调节至关重要。这一发现不仅深化了对睡眠机制的理解，也为治疗与睡眠相关的神经精神疾病提供了新的思路。此外，许多大学的研究团队正在探索大脑中金属离子稳态失衡与神经退行性疾病的关系，如帕金森症、阿尔茨海默症和肌萎缩侧索硬化症（ALS）。这些研究为理解这些复杂疾病的机制，以及开发潜在的治疗方法提供了重要线索。

大学在国家AI政策制定中的作用也不容忽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的研究指出，高等教育机构在塑造国家AI政策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它们不仅是培养AI人才的重要基地，也是推动AI前沿研究的核心力量。此外，大学在建立AI伦理框架方面也扮演着重要角色。通过独立的学术研究，大学为政府和企业提供了严谨的伦理规范，确保AI技术向善发展。

美国大学在终身教职制度、非终身教职员工的崛起以及科技创新和政策制定中的角色，构成了其当前发展的核心议题。终身教职制度仍然是保障学术自由和推动前沿研究的重要机制，但其面临的挑战不容忽视。非终身教职员工的权益问题，以及高等教育公平性的维护，需要大学采取有效措施加以应对。

与此同时，大学在跨学科合作、科技创新和社会服务中的贡献，展现了其在解决复杂问题方面的独特优势。从数字身份验证到神经科学研究，从AI伦理到政策制定，大学作为知识、创新和社会进步的推动者，其价值和使命需要被重新审视和定位。

展望未来，美国大学需要在保障学术自由和创新的同时，关注教职员工的权益和高等教育的公平性。通过整合资源、优化管理流程以及利用新技术，大学可以更好地应对当前的挑战，继续作为社会进步的重要力量。

陈岑 美国留学咨询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