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7点,我攥着印有“李庄古镇文旅志愿者”的红袖章,站在张家大院的青石板路口。风里飘着隔壁老茶馆的茉莉花茶香,远处传来卖燃面的梆子声——这是国庆假期的李庄,没有网红景区的喧嚣,却藏着战火里焐热的“文化火种”。而我今天的任务,是用法语接住一群法国游客的“文化追问”。
DI一次当“文化翻译”:不是讲景点,是讲“活着的历史”
上午9点,DI一批游客涌进来:一对头发斑白的法国老夫妻,还有他们举着相机的儿子。领队小周碰了碰我:“这对夫妇是二战史爱好者,之前做过功课,想找‘中国战时的文化坚守’。”
我迎上去,先用蹩脚的法语打招呼:“Bonjour!Je m'appelle Lulu, je peux vous aider avec l'histoire de Lizhuang pendant la guerre.”(您好!我叫璐璐,可以帮您讲解李庄的抗战历史。)阿姨笑着回:“Merci, nous cherchons des histoires qui ne sont pas dans les livres.”(谢谢,我们想找书本里没有的故事。)
他们DI一个问的是张家大院——同济大学1940年内迁后的校本部。我没急着讲“建筑格局”,反而带他们走到院角的老槐树下:“当年同济的学生就在这里上课,树洞里还藏过老师的讲义。敌机轰炸时,教授们抱着显微镜往防空洞跑,学生们在树下背拉丁语单词。”阿姨凑过去摸了摸树干,忽然说:“我祖父二战时在巴黎大学,也曾在地下室给学生讲伏尔泰——原来战火里的学者,都懂‘把文化藏进骨头里’。”
从“提问”到“对话”:他们找的不是“历史碎片”,是“情感共振”
中午在茶馆歇脚,老夫妻的儿子掏出笔记本,翻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这是我曾祖父,1942年在李庄采访过梁思成。”我心里一动——梁思成夫妇当年带着营造学社躲在李庄,就在禹王宫的偏殿里画图纸。
我带他们去禹王宫,指着殿内的木梁说:“梁先生当时没有测绘工具,就用绳子量柱子的周长,用铅笔在草纸上画斗拱。他说‘中国的古建筑不是石头,是写在木头上的诗’。”阿姨的眼睛红了:“我曾祖父的笔记里写过,梁先生的手冻得握不住笔,就把手放在怀里焐热了再画。”
儿子忽然指着墙上的老照片:“这张是林徽因在病床上改图纸吧?我曾祖父说,她的咳嗽声比打字机的声音还响。”茶馆的老板端来盖碗茶,插话说:“是啊,当时李庄的百姓把自己的床板拆下来给他们当书桌,连小娃娃都知道‘先生们在画房子,不能吵’。”
那一刻,没有翻译,没有解说词,老夫妻握着我的手说:“我们找了一辈子,终于找到了‘和你们一样的坚持’。”
志愿者的“意外收获”:我才是被治愈的人
下午送他们去东岳庙看抗战时期的报馆遗址,阿姨从包里掏出一本旧相册,翻到最后一页:“这是我祖父的临终留言:‘如果有机会,去中国李庄,告诉他们,你们的坚持,我们也懂。’”她把相册塞给我:“这个留给你,算我们给李庄的‘回礼’。”
傍晚收工,我坐在牌坊下的台阶上,摸着相册里的老照片——祖父穿着西装,怀里抱着一摞手稿,背景是巴黎的断壁残垣。忽然明白,所谓“小语种志愿者”,从来不是“给外国人讲中国故事”,而是帮两个经历过苦难的民族,找到藏在历史里的“共鸣密码”。
国庆期间的李庄,没有盛大的演出,没有拥挤的人群,有的是老茶馆的茶烟,是张家大院的槐香,是志愿者和游客一起蹲在树底下,讲那些“没写进教科书的故事”。而我,一个普通的小语种志愿者,在帮法国游客找共鸣的同时,也找到了自己的“初心”:文化从来不是博物馆里的标本,是活着的心跳——当两个不同文化的人,都摸到了这颗心跳,就是最动人的“国庆礼物”。
离开古镇时,老夫妻的儿子追上来,用法语说:“Merci, tu as rendu l'histoire de ma famille plus complète.”(谢谢,你让我家的历史更完整了。)我笑着挥手:“C'est moi qui vous remercie, vous avez rendu l'histoire de Lizhuang plus vivante.”(该我谢谢你们,让李庄的历史更鲜活了。)
风里又飘来桂香,我摸着口袋里的旧相册,忽然懂了:国庆的意义,从来不是“放假”,是让我们有机会,把藏在岁月里的“文化故事”,讲给世界听——而小语种志愿者的工作,就是做那根“连接故事的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