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美一些发达国家,很多著名大学都拥有自己的博物馆。比如牛津大学的阿什莫林博物馆,就是英语世界最古老的博物馆之一。与牛津有着很深渊源的剑桥大学,也拥有一座享有世界声誉的博物馆——菲茨威廉博物馆。
如果你从剑桥市中心北向南,沿圣约翰街、三一街、国王广场一直到川平顿街,在你的右侧会依次经过圣约翰学院、门口有据说是牛顿曾经在下面坐过的苹果树的三一学院、霍金所在的冈维尔和凯厄斯学院、徐志摩曾经留学过的国王学院、圣凯瑟琳学院以及剑桥最古老的彼得豪斯学院。再向前走便会见到一座典型的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由科林斯柱式支撑的三角楣模仿了古希腊的建筑样式,对称的立面两侧有通向庭院的走廊,走廊楼梯两侧的矮墙上分别卧着一对雄狮,这就是菲茨威廉博物馆的正门。博物馆得名于它的建立者,梅里恩的菲茨威廉子爵七世——理查德·菲茨威廉。
理查德·菲茨威廉于1761年进入剑桥大学的三一堂学院学习。他的外祖父马修·戴克尔,是一位英籍荷兰裔商人,正是从他那里理查德继承了一大批17世纪荷兰绘画的收藏,除此之外还有大量古代大师的版画。而理查德本人则对音乐有着浓厚的兴趣,为此他游历了西班牙、意大利和法国,搜集了大量手抄的和早期印刷的乐谱,最终,从一位爱丁堡书商那里获得了他最重要的收藏——菲茨威廉维吉诺古钢琴谱。
然而,这些藏品尚不足以构成一座博物馆收藏的基础。对于作为收藏家的理查德来讲,最重要的机遇出现在1798-1799年,当时在伦敦出售奥林斯收藏的绘画作品。他本想私下里将全部作品买下,单是未能成功。不过他还是从中买到了几件杰作,其中包括文艺复兴时期威尼斯画派大师提香的《维纳斯、丘比特和鲁特琴师》和委罗内塞的《赫尔墨斯、赫尔塞和阿格劳罗斯》。
为了收藏这些范围广泛的图书和手抄本、绘画和版画的收藏,理查德出资10万英镑在川平顿街建立了这座博物馆,并在他去世后将博物馆捐赠给了自己的母校剑桥大学。在19世纪,博物馆的藏品由于各种捐赠而日益增加。1823年,学者兼探险家G.B.贝尔佐尼捐赠了古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三世(公元前1184-1153年)的大理石棺的盖子。约翰·迪斯尼在1850年捐赠的罗马雕塑和1864年博物馆购买的利克收藏的古希腊陶瓶、钱币和珠宝,见证了19世纪中叶西方学术界对古典文明研究的重视。这种重视后来在西德尼·科尔文身上得到了进一步证实,他是剑桥大学的斯雷德教授,并在1876年成为博物馆的第一任馆长。在他任期内,共募集到200万英镑来充实博物馆的收藏,到他1883年退休时,藏品已经大大扩展了,于是又修建了一座单独的考古学博物馆,如今就坐落在剑桥大学的新博物馆区内。
到19世纪末,面对日益增加的藏品,博物馆的展示和收藏空间已经开始成了一大难题。直到1908年,西德尼·科克雷尔担任馆长时才解决了这个问题。所以他后来夸口说“我把一座猪圈变成了宫殿”。他在1912年收到了来自查尔斯·布林斯利·马莱的大笔慷慨捐赠,其中包括提香的《塔奎和卢克雷蒂亚》,这件作品堪称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之一。1915年,科克雷尔决定在原来建筑的一侧建造一座庭院。被称为马莱画廊的一翼于1924年开放。科克雷尔在展示设计方面的才华得以在其中充分施展。他把绘画等纯艺术品与家具、地毯等装饰艺术品组合在一起展出,布置成一种家庭室内式的环境,这种展示环境一直到今天仍然保持着。
博物馆在不断扩建,而藏品仍在持续增加。其中也反映出不同时期收藏者趣味的变化。理查德·菲茨威廉那一代是最后一批受“大旅行”影响的人。在18世纪,这是英国绅士们所接受的教育中的一部分,他们要到法国、尼德兰,特别是意大利去旅行,从而提高他们的见识和艺术修养。因此,他们最推崇的是对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产生深远影响的古典艺术原则。而马莱则见证了人们重新燃起的对中世纪艺术的兴趣,从而在维多利亚时期的艺术和建筑中产生了哥特复兴式风格。马莱自己的收藏中就包括大量14和15世纪的作品,包括数百件从中世纪手抄本中裁下的书页。菲茨威廉博物馆对现代主义艺术的接受来得要晚得多。直到1939年,博物馆才开始拥有法国印象主义的绘画,如雷诺阿、德加和塞尚等人的作品。此后,现代艺术作品逐年增加,开始拥有马蒂斯、毕加索和勃拉克等大师的作品。
在1966年和1975年,菲茨威廉博物馆进行了再度扩建,由建筑师大卫·罗伯特设计。博物馆的最近一次扩建是在2004年,又增加了将近3000平米的面积。今天,菲茨威廉博物馆的藏品可谓数量宏富,体系完整。从古代两河流域、古埃及、古希腊古罗马,到中世纪、文艺复兴和17、18世纪的欧洲艺术,以及西方现当代艺术,应有尽有。更为可贵的是,博物馆中还有一个单独的中国艺术品陈列室,那里有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器,也有元明清以来的瓷器。2006年,我曾经协助主管这个部分的林政升博士一起布置其中的展品,当看着浸透了自己一份劳动的展柜向公众开放时,自己心里也有说不出的喜悦。由于藏品的全面,在博物馆中徜徉就像走进了一部完整的艺术史,一个个逝去的时代生动地展现在面前。如果你面对众多的艺术品感觉有点无所适从,我倒是建议你从博物馆南侧的庭院入口进入展厅,再那里可以租一台掌上电脑,里面有博物馆一些重要藏品的讲解。事实上,剑桥大学艺术史系的很多课程就是结合博物馆的藏品来进行的,比如讲到中世纪的手抄本,老师就会把课堂搬到博物馆里,面对实物直接进行讲解。这种条件令我这个专门从事西方美术史研究的人羡慕不已。而更加幸福的是那些中小学生,我常看见一群稚气的孩子围坐在一幅名画前,听老师耐心地讲解着画面的内容。
像英国大部分著名博物馆一样,菲茨威廉博物馆也是免费的。因此任何人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走进这座艺术的殿堂。但是这种便利有时也会给博物馆带来麻烦。2006年1月,一位英国游客将三个中国康熙时期的大花瓶打碎了,这件事在海外博物馆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林博士收到了不少慰问的电话和邮件。这三个花瓶是博物馆1948年收藏的,几十年来一直陈列在一个楼梯间低矮的窗台上。根据科克雷尔的设计风格,陈列这些大型器物的时候周围未加任何防护。因为他们认为所有的游客都应该懂得尊重这些艺术品,而不会去触碰它们。这次惹祸的仁兄据说是个在当地口碑颇恶的人,很多人都怀疑他是故意将花瓶打碎的,但是苦于没有证据。他在被博物馆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之后,仍然厚着脸皮跑到博物馆向游客讲解当时他是如何“不小心滑倒”并打碎了那三件花瓶的。虽然花瓶最终被一位技艺高超的专家成功修复,但是留在它们身上的裂痕却永远也无法消失了。
美国哲学家杜威认为,普通大众的口味之所以低下,很重要的原因是由于当艺术被放置在博物馆中,“被有教养者承认为美的艺术品之时,人民大众就觉得它苍白无力,他们出于审美饥渴就会去寻找便宜而粗俗的物品。”要想避免这种状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艺术与日常生活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在剑桥,也有一个人持此观点,他叫吉姆·埃德。吉姆在20世纪20和30年代曾在英国泰特画廊工作。由于职务的便利,他和很多当时英国著名的现代艺术家成了密友,其中就有本·尼科尔森、大卫·琼斯等人。也正是从这个时候起,他开始收藏艺术品。1956年,吉姆和妻子一起来到剑桥,他们希望在这座美丽的大学城里定居下来,并为他们丰富的收藏品找个安身的空间。最终,他们发现了一套被称作壶院的破败的小别墅。吉姆凭借他丰富的想象力将这座小别墅整饬一新,并把自己多年的收藏精心地陈设在屋中的各个角落。吉姆和妻子并不想独自享受这充满艺术氛围的环境,他们每天下午都将自己的收藏向公众开放,欢迎剑桥的居民和游客到自己的家里来参观。
1966年,吉姆夫妇将壶院连同里面的收藏一起捐赠给了剑桥大学。从此,这座不大的别墅开始声名远播。吉姆夫妇又在这里生活了7年,其间还扩建一个面积不小的临街的画廊。1973年,他们离开剑桥去了爱丁堡。现在,壶院画廊仍然保留着吉姆夫妇留下的传统,除了周一以外,每天下午两点到4点半向公众免费开放,不过,如果你想在里面拍照需要缴1镑的手续费。参观者来到正门,拉一下门边的门铃。于是,一位和蔼的老妇人(这里的工作人员)便会为你打开门,热情地请你进屋,并为你介绍整个房子的结构。房子共分三层,墙壁上挂满了画,而墙边的桌子上摆满了吉姆收藏的雕塑和从外面捡回来摆放成各种图案的卵石。房间的家具非常简朴,参观者可以随意坐下来休息。房子二层客厅的一端放有一排书架和一张长桌,参观者可以坐在那里随便翻看。吉姆的愿望就是让人们在一个日常生活的环境里体会到艺术的氛围。
壶院画廊经常举办一些小型现代艺术展,还定期举办音乐会,好几位剑桥的老师都曾描述过在那里听音乐的美妙,可惜我都错过了。不过坐在一个充满着艺术作品的环境里,听着优美的音乐,其惬意是可想而知的。这也是热爱艺术的人所追求的境界,只是能够真正获得这种享受的人又有几个呢?现在,壶院画廊也是菲茨威廉博物馆的一个组成部分,只是它须要沿着到博物馆的路向北走,一直走到城堡街。当人们在博物馆里欣赏过那些高高在上的古代艺术杰作之后,可以来到壶院画廊体会一下与现代艺术亲密接触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