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从来都不像我们所幻想的那么美好,独处,孤单,无助,语言不通,环境的适应,以及文化差异都扑面而来,这个时候我们是化孤单为前进的动力还是止步不前。记得刚来美国的时候,英文不好,学校基本没有什么中国人,仅有几个各自还有自己的事情要操心,一年能聚上一两回也就算不错了。学校位置又偏僻,开车买个菜还要开好久。”Jack回答到。
七月第一个周日清晨,在这个纽约最著名的吃brunch的胜地,我因为一篇稿子,采访了毕业后在华尔街工作的Jack。
服务生刚送上咖啡离开,Jack不紧不慢的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后,接着说,“天天疲于奔命,熬夜读paper,天天赶due。”
“那当时你怎么慢慢适应的呢?” 我好奇的问。
“适应吗?我现在其实也还在过程中。”他手指交叉,想了想,“如果要说适应。我说一个事,有一段时间我工作、学业压力太大,特别孤独。一天晚上,凌晨2点钟的时候,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一个人跑出家门,跑到公路中间躺下,四周漆黑,四下无人,我抬着头,望着星空,想着就算有车,我也就这样了。然后你知道怎么样?”他顿了一下,期待地看着我。
“发生了什么?”我好奇的问。
他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我等了四个小时,一辆车都没有,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然后呢?”我继续问。
“然后太阳就出来了,” 他默默用手指轻轻击打桌面,低垂着眼,“我就起身,回去继续一个人读论文。那时候,我就知道,在这里,我了然一身,也必须学会一个人活得精彩。”
手机微信提示突然亮起,Jack回复完,顺手点开朋友圈,里面跳伞、攀岩、冲浪,游艇、酒吧、旅游胜地,灯红酒绿觥筹交错,让人应接不暇。
“看照片,感觉不出来你说的孤独,感觉你每天都异彩纷呈的。”我看着满满一屏的照片笑道。
“这些图片并不是事实的完全真相,”Jack边敲桌子边笑道,“这些照片背后一个人的故事,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确实,在美国的留学生活不像微博、朋友圈、Facebook、instagram里面显示的那么灯火辉煌,美景、美食仿佛天天傍在身边。或许出于对孤单一人的留学生活的报复和驳斥,我们都倾向于展示那些光鲜的外衣,把背后苦涩的眼泪留给自己,好像把所有的精彩都放到了网上,刷着远方朋友的点赞,社交网络上的互相关注仿佛减弱了我们的孤单,变成了一份让我们继续坚强独行的理由和动力。
常常看到国内的小伙伴羡慕嫉妒的留言,说是觉得我们每天不是party就是去party的路上,不是在度假潇洒红尘,就是在高大上的地方推杯换盏。看到国内朋友抑或是媒体为我们贴上的此类标签时,心中难免苦涩无奈。他们不知道,朋友圈里的美国留学生活,和我们这些留学生实际经历的美国生活,那是两个世界,人还是一样的人,事却不完全是一样的事儿。
海明威曾写到,“如果你有幸年轻的时候在巴黎生活,那么巴黎将永远跟随你,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不仅是巴黎,在影像资料里,美国也是一场活色生香的盛宴,处处不夜城,灯红酒绿、名车美人仿若触手可及。但是现实中这个国度却戳破了我们由那些影像资料幻想出来的绚丽图景:没有那么发达的公共交通,没有那么多繁华的夜晚,没有那么安全的街区,没有那么多娱乐活动,没有那么精彩不停的生活。在大部分的美国,车水马龙的白天,晚上却往往变得一片寂静。不奇怪有人说,美国是村。也不奇怪有一句话在我们中间流传,“美国是好山好水好寂寞,国内是恶山恶水好快活”。当然,这句话为了夸张丑化了国内的秀美山川,很是不对,但是就美国“寂寞”的一点,其实还是入木三分的。
对于留学生来说,交际圈其实是有一定半径的:交一些美国朋友,需要跨过语言文化的差异,交华人朋友,大家也都各自忙碌。如果身在小城市,吃饭上课买菜娱乐一切事情都要开车甚远,能约出几个朋友,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情,需要仔细互相联系、提前计划;即使身在大城市,就算有时间、有朋友,还有无数due在逼近。
“还记得我在写毕业论文的时候,忙得焦头烂额的,将近两周都没有和一个人说过一句话。感觉世界就只有几样东西,就是一张椅子、一盏灯、一张床,一架手机和一台电脑,”Amy对我说,“当时交完论文,朋友们还在忙着final考试,一个人都没法约出来。最后夸张到了,听到商铺店员问howare you doing today,都觉得特别开心的程度,恨不得和他一直聊下去。然后养成了社交网络依赖症,根本停不下来。”
仔细想想,为什么那么多留学生会那么依赖网络,出现所谓的手机依赖症?
或许是因为我们明白自己的孤单,这些科技就像是缓解我们情绪的止疼药,成为你界定你自己价值和自我的重要途径,变成我们排解内心孤单感的通道,也让我们认清人是社会动物的事实,逼着我们学会与自己相处,时时和孤独二字搏斗。
在艺术馆里,美国最重要的写实画家爱德华·霍珀的作品常有不少人驻足细看,原因是什么?或许正是因为他的作品正表现了这种繁华背后的孤独。他的画,常是空旷房间内孤独的女子,窗子开着,阳光洒进房间,窗外繁华依旧,冷色调地隔开人内心与外界的距离。虽然霍珀的作品诞生在上个世纪中叶,但是这种情感,这种排解孤独的诉求在我们身上依然存在。
“为什么想来美国?因为想证明点什么。”多少人怀着这个理由来到这片星条旗土地。
是的,在这片土地上,我们可能会因为种种觉得寂寞,有时甚至闭口不言这种感觉,憎恨“孤独”让我们在阳光下留下一道影子。
在这里,我们必须学会和孤独相处;否则,没有很强大的内心,我们很难应对时不时在内心涌来的寂寞、空虚和无助。
深夜你得剥去外面浮华的外衣,直面自己,明白让自己充实是一项无关他人的事情,学会接受除朋友相伴聊天开会party外,还有另一种充实,那就是与真正的自己和平相处。喜欢做什么,就用这难得的不应酬时光去做,不要让独处的压力和痛苦让时光从手中流去。
叔本华曾说,“能够自得其乐,感觉到万物皆备于我,并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我的拥有就在我身——这是构成幸福的最重要的内容。”从“我的拥有就在我身”这个角度看,其实孤独最好的解药就是热爱,这个热爱可以是一切对你有所触动的东西,可以是运动,可以是旅游,可以是阅读,可以是音乐,可以是专业领域的点滴进步,也可以是煮饭做菜、绘画写作等一切事情。这些事情会让你空虚的时间缩短,让自己从自己内心的小圈子,走向更大的对你更有意义的世界,学会与自己和平相处,学会在磕磕绊绊的生活中,为自己找些乐子、找些支撑,在内心活得漂亮、精彩,像拥有一支军队般无所畏惧。
正像Jack在采访末尾时说的,“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一个人躺在公路中央的夜晚,它让我知道,就算只有一个人,再难受、再孤独、再黑暗的夜,只要我撑过去,还是会有太阳升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