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有“北漂”,香港有“港漂”。“港漂”群体逐渐壮大,近年开始进入媒体及公众视野,关注他们生活得怎么样,经历了哪些酸甜苦辣。2013年伊始,香港各大书店的书架悄然摆上一本《港漂十味》的新书,记录下十个在香港生活的内地人的声音。
《围城》
2008年特区政府落实“教育枢纽”政策,放宽内地毕业生无条件留港一年,如果在港持续工作七年,便可获香港永久居民资格。此后“港漂”蔚然成风。香港大学2011年调查显示,超过九成的内地生毕业后选择留港发展。目前这一群体约有5万人。
1987年出生的陈昊坤对香港一见钟情。他来香港已经四年,毕业后在香港电灯公司从事编程和软件开发。“我想在香港奋斗!”陈昊坤冷不丁就蹦出一句,话语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意思。他想留下的原因很直接:“香港的公共设施、社会福利和医疗教育条件等比内地好,更适合生活。”另外香港社会运作高效,法治健全,用人制度比较透明,再加上他从小看香港电影、唱港台流行歌曲长大,对香港社会文化有憧憬和认同感。
“香港有那么大吸引力?如果换我,可能主动回内地二三线城市找工作。”《港漂十味》主编吕大乐说。2011年毕业后,广东小伙子蔡乐恺到一家知名媒体做记者,开始了在香港的打拼生涯。但很快他就发现,每月1万(港元,下同)出头的薪水,很难负担起生活。他决定辞职回内地发展。
在蔡乐恺看来,香港除了优点,不足也“一箩筐”:工时长压力大,房价高不可攀,居住环境狭窄,语言文化难融入社交圈子,近年来感觉比较“乱”,市民不满内地人来港买楼、产子,报纸电视上都透出怨气。
繁华、璀璨的香港看似一座自由来去的围城,陈昊坤们带着新梦和上进心一头扎进去,蔡乐恺们则有些疲惫地毅然退出来。
《傲慢与偏见》
他们不同于持单程证来港团聚的港人子女,绝非来港讨福利的低学历“新移民”,也不属于郎朗、周迅、汤唯那样通过“优秀人才计划”直接拿到身份证的名人。“港漂”一族曾是天之骄子,但如漂泊之蓬,扎根前肯定会遇到水土不服的问题。
“那是一种面对微微歧视感的弱势状态。”兔佛追溯7年前刚到香港的光景,凡事小心翼翼,不停提醒自己:在图书馆关没关手机,在地铁里吃没吃东西,在电梯里嗓门大不大,过马路忘没忘看灯,去便利店讲没讲粤语?因为害怕周遭那种轻视的眼神。
有人说,华人世界里的城市,很少有像香港这样包容接纳外来者。但也有香港学者坦承,有些港人存在排外心态。在他们眼中,内地似乎就是“欠缺诚信”、“落后”、“腐败”、“漏洞百出”的代名词。一次,有个人对北京姑娘赵晗说:“你们这些内地人为何跑到我们这儿来争资源,争饭碗?我想跟你谈谈这个问题。”赵晗什么也没有说,心里挺难受:“2008年前后北京为奥运改头换面,我并没有参与其中,回到香港又不把我当成自己人,我有种两边都不被接纳的感觉。”
有人认为与香港保持点距离更好一些。蔡玄晖毕业后在港高校谋得教职。期间遇到一些市民的“傲慢与偏见”,心中感到不平。最后选择把家安在深圳,工作在香港,各取所长。
江西出生的陈昊坤刚进公司时,粤语不是很好,不敢和本地同事交流,同事有事找他,都跟他说普通话。“后来有三个同事专门来找我学普通话,因为他们报了普通话等级考试,就来找我开小灶。”作为回馈,同事们教他粤语。陈昊坤和大家慢慢建立起友谊,熟络之后,偶尔也会一起出去玩。
《飘》
身份归属的困扰曾让赵晗久久无法释怀。“如今,无论飞机降落在北京的机场还是香港的机场,我都会有一种回家的感觉。我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香港人,同时也无法抹去我是一个北京人的印迹。不管我在哪里,香港都会牵动着我的心。”
按照香港律法,赵晗完全可以申请永久居留权结束“港漂”生涯了。但她说,一切还在考虑,因为申请了就得注销北京的户口。赵晗舍不得,她决定留在香港,利用自己的“双重身份”,进入香港公益机构工作,为北京的农民工子弟编写一套教材:“我既了解北京烤鸭又明白广东烧鹅,既懂得北京的豆汁又能品尝香港的豆浆。”慢慢的,赵晗解开了心结,她算是熬过“七年之痒”的过来人。
这是大多数“港漂”共同的心路历程。对香港身份的认同,或多或少来自对内地身份的反刍。内地与香港之间,永远拉着一根心理皮筋,走得越远,拉力越大。他们的心也如天上的云,一会儿飘到这头,一会儿飘到那头。
放眼望去,中国年轻人正经历一场规模空前的迁徙,乡镇青年涌入城市,“精英”群体移民海外,更有人逃离北上广往二线小城寻找安全与幸福感……多重身份似走马灯般转来转去。喧哗之间,“港漂”就是一个缩影。
陈昊坤月收入1.5万元左右,之前他想在香港买楼,还去看过一些房子,后来想想价格太高就放弃了。近日梁振英施政报告出炉,想在港置业扎根的他,觉得报告里有利好,心又动了。但即使经过“七年之痒”拿到身份证成为一名香港人,面前还有更深的文化融入和身份认同这一关,他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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