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中山大学开设了哈利·波特与遗传学选修课,于是,华中农业大学可以考虑开设生化危机与人畜共患病、美丽人生与职业规划、鸿门宴与食品科学……”今年年初,中山大学开设《哈利·波特与遗传学》的消息刚一公布便在网上炸开了锅,惊讶、好奇、质疑、拍手叫好,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那些五花八门的“潮课”也随之浮出水面。
从会施魔法的哈利·波特到吸血僵尸,从贝克汉姆到LadyGaga,从垂钓、爬树到穿高跟鞋,大学生课程表里的课题跟着当代流行文化的风向不断丰富和更新。这些顺流而上的“潮课”究竟是教学创新还是一时的哗众取宠?那些从小说、电视和电影里走出的文化是否有必要走上课堂?尽管争议声四起,但“潮课”还是在包括中国在内的全世界刮起了一股旋风,并试图证明:学术也可以不用严肃地板起脸来,而是流动的、新鲜的、关注这个社会正在发生的一切。
魔法、科学、宽容与公民责任
魔法扫帚是反地心力造成的吗?三头怪Fluffy能被基因工程解释吗?
当霍格沃茨魔法学校里一群身着黑衣的小巫师们骑着飞天扫帚在空中转来转去时,人们首先想到的是“神奇的魔法”,而美国马里兰州一所州立大学的物理教授乔治·普利尼克想到的却是一连串有关魔法与科学的问题。
普利尼克教授几年前开设了一门名为《哈利·波特与科学》的选修课,在课堂上他身穿魔法袍,戴着飘逸的银白色长发和胡子,左手拿魔杖,完全一副邓布利多的样子。他试图用科学原理解释哈利·波特中的魔法是否合理。修完这门课程可以获得3个学分,学生们不需要阅读所有哈利·波特的书籍,但需要针对书中涉及的科学主题做研究报告。
随着《哈利·波特》小说和电影在过去十几年间的走红,魔法的故事也开始进驻各大高校的课堂。
早在2007年,爱丁堡大学便曾有过一门与“哈利·波特”内容相关的夏季课程;美国的耶鲁大学与堪萨斯州大学也分别开设过“哈利·波特”与基督教、与少年文学的课程。而在英国的杜伦大学,据说是一所看上去与电影里的霍格沃茨很像的大学,54岁的马丁·理查德森教授在2010年开始讲授《哈利·波特与幻想时代》。他是杜伦大学的教育系主任,一个54岁的高龄“哈利·波特”迷。
理查德森表示这门课是在学生的强烈要求下开设的,共有22个课时。学生可以选择的课题包括:“麻瓜(不会魔法的人)和魔法:脱离单调的世界和重拾魔幻元素”,或是“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教室中的偏见和不宽容”等等。
与普利尼克不同的是,理查德森与学生一起,借助《哈利·波特》小说和电影的内容,探讨包括偏见、公民责任等在内的现代社会命题。在他看来,“‘哈利·波特’表面上是个童话,但它并非一个简单的故事,它是一辆车,带我们驶入世界的更深处,让我们更加了解这个现实世界,和我们所处的位置。”
哈利·波特并不是唯一一个从电影和小说走进学生课本的角色。“我买了一个朋友。”美国巴尔的摩大学教授阿诺·布隆伯格说。他把一个小僵尸的头颅模型扔在剧场舞台的地面上,发出“当”的一声,让在座的学生有些害怕。所有上他课的学生都记得这一幕场景,自此,一门新奇的课程——僵尸课开课。
“僵尸们最有效、最直接地反映了我们文化中最新的思考。”布隆伯格对台下的学生们解释说。更有趣的是,选择僵尸课的学生整个学期都将与僵尸为伍,需要看16部经典僵尸电影,并阅读《巴尔的摩太阳报》连载的僵尸漫画,期末还要求上交研究论文,可以为自己心中的僵尸故事编写剧本,或是画出故事原型。
潮课的“反流行”
在高速运转的数字时代,流行文化如同一阵风匆匆走过,代表新兴文化的面孔更是瞬息万变得让人措手不及。而在大学校园这片文化、思想激烈碰撞的场域,新的气味和方向更容易被捕捉。也因此,潮课的猎奇性与存在的短暂性总是被人攻击的软肋,然而并不是所有“潮课”设置皆是追随流行。
“不管你是一个丛林探险者,园艺师还是童心未泯者,每个人都喜欢爬树。当你第一次爬进树丛,看到树木深处的鸟巢一定会唤起一种冒险的刺激感。但是,当你想爬那些街边的大树却到达不了顶端时怎么办呢?”在美国康奈尔大学官方网站上有这样一段话。这实际上是一门特殊课程的开场介绍,它的名字叫“爬树课”。
这门课程分春秋两季,占有1个学分,S-U年级的学生可以选修。与其他课程不同的是它需要另收700美元的设备费,“学生们都很兴奋。”爬树课的指导老师马克·霍顿教授说,“这门课从来都被报名的学生挤得满满的。它将教会你如何用绳索、吊带和其他工具爬上任何一棵树的顶端,并在上面自由移动,甚至在树木之间灵活穿梭而不必落地。”而最有特色的课程是通宵爬树,他们有时候也会去哥斯达黎加的丛林中训练。
“在树上的绳子间晃来晃去为我打开另一个大自然的世界。”学生大卫·卡茨说。此外,参与学习爬树课程的学员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康奈尔爬树协会,在网上发布爬树指南手册和相关视频。
事实上,有谁能够抵挡住那些实用性“潮课”的诱惑呢?美国南加州大学曾开设一门社会学范畴的“LadyGaga课”,研究的是LadyGaga和她成名的路程。这个当今世界最受欢迎的流行巨星不管走到哪里都引人瞩目,然而许多标签也被贴了上去:外表稀奇古怪、有异装癖的男人、双性人、性情暴烈、垃圾、天才、未来主义、荒诞不经……“这是一个社会性话题,是全球性的社会现象。所以,这门课程最重要的课题是成名,”社会学教授马修·戴福伦说。
英国贝尔法斯特女王大学则有一门开放课程叫做“感受力量:如何像绝地武士一样训练”。该课程介绍《星球大战》的绝地武士们背后体现的真实心理学技巧,另外还研究《星球大战》故事和世界观背后的深层次理念,比如平衡、命运、二元论、父权制度和法西斯主义等。而纽约的阿尔弗雷德大学则提供了题为“枫树糖浆——如假包换”的专题讨论会。学生们将潜心研究制作枫树糖浆的大师级手艺,并研究如何才能尽可能保持其原汁原味的品质。
除此之外,在中国也有许多实用性的“潮课”受到追捧。比如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的《实用粤语》课总是人满为患,浙江林学院的公共选修课程《满汉全席》的名额早被抢占一空,《垂钓》课和《搏击》课原本招收60名学生,报名人数却超过了300名。
重点在课,不在“潮”
当“哈利·波特一代”一窝蜂涌进《哈利·波特与幻想时代》的课堂时,也有人提出疑问:几部魔法小说真的适合作为一门专业课程来学习吗?
有专家指出,《哈利·波特》不过是一套浅显、通俗的小说,它的成功更大程度上归结于媒体的炒作和聪明的营销,而杜伦大学开设这门课,无疑是一种“利用流行文化的投机主义”。理查德森并不认同这样的看法,他认为无论人们对小说本身的看法如何分化,作为流行文化符号的“哈利·波特”都无法被忽略。大学开设这类课程,是对新的社会及文化现象做出的反应。高等教育理应去探索这类与当今社会息息相关的命题。
在10多年前,被认为是最大腕“潮课”的“贝克汉姆课”也遇到过同样的质疑。2000年,史塔福郡大学的教授埃利斯·卡什莫尔开设了这门课程,主要分析和审视足球这项运动自17世纪起源以来如何从民间文化发展成为英国主流文化,乃至世界主流文化的。该课程在当时便引起社会一片哗然。
此外,英国南泰晤士学院的《都市性感高跟鞋》课也广受批评。这门为期6周的课程,旨在教授年轻女学生正确穿高跟鞋,为“进入商界和社交圈”做好准备。尽管有5名学生修了这门课,对课程的反应也非常好。然而,众多教育界人士对这一“如此荒唐”的课程很是不满,争相口诛笔伐:“这听起来像是全英国最没价值的课程,只是迎合人们的虚荣心,浪费时间和金钱。”但一门课程既学术又流行就那么难吗?学者不断开发新的课程和课题不是一件好事吗?我们为什么不能用哈利·波特和贝克汉姆发现新的东西?支持“潮课”的一方反问道。
当然,流行总会过去,相关流行元素为课程带来的吸引力也可能仅仅是一时的,正如人们说真正的学习永远都在课堂之外,而真正能为学生带来收获的,应该是潮流外表之下对于世界和社会的反向探索——只要更高层次的研究能够带来公众意识的参与和争论,那么这一门就有意义。